要论安老爷素日的为人,此刻的光景,既不是拿不出这几两银子,又不是舍不得这几两银子。要讲急人之急,正该或多或少叫家人立刻拿出银于来,当面给了他,打发他走,何等爽快。怎的又默然不语呢?原来安老爷正为此时自己合他是一穷一通,一贵一贱,翻了个局面。待说斟酌个可以与可以无与罢,倒像为了淮安被参的前情,近于"使骄且吝";待说博施济众罢,只这等随便拿出几两银子来给他,不但不是个"富而好礼"的道理,越发显得方才庙上给他那几两银子是有意打趣他了。一时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天理人情。只端了碗茶,一面陪着那个谈尔音,一面三回九转的心里盘算,一直等到客都把茶碗放下了,老爷还捧着个碗在那里盘算呢。
谈尔音看那神情,料是没指望了,不好久坐,谈了两句散话也就告辞。
老爷便放下茶碗,一直送他出了店门,还等他走了几步,然后才回身进来,坐下又思索了半天,便叫梁材、华忠两个来,吩咐道:"你们看看有太太给我带上的几百银子在那一个箱子里,给我拿出来。"此刻程相公也在跟前,便道:"老伯,我那五两头不忙,那是老人家要买阿胶用的,等到了山东再把我不迟。"老爷摇摇头道:"不是。"梁材也回说:"老爷要使银子,外头有留出来的五十两没用完呢。"老爷道:"你只给我拿来就是了。"两个听了,便叫了打杂儿的帮着到行李车上松绳解扣,把箱子抬进来,忙着解夹板拆包皮,找钥匙开锁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