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心和视野立刻宽展起来,像是一下子扩张了成千上万倍。我惊奇得几乎要张嘴叫唤起来了,要知道,这里不是西部的高山草甸,不是草原民族的牧区,这里只是东部的季风平原,是传统的农耕地区。
这时我看见堤坡下十字路的靠堤坡的一边,有一个很小的人字形草棚,棚子外有两棵不算大的刺槐树,刺槐树下边有一张用秫秸扎成的筢子,放在两个X形的木架上,筢子旁坐着,或蹲着三个男人。我走过去,跟他们点头、打声招呼。在乡野里,点过头,打声招呼,就算熟人了,也不失礼。
“天有点热了噢,这秋老虎。”
“这天就这样。”他们说。
“还有点风。”
“不错,有点风。”他们都赞同。
“天快凉了。”其中的一个说。
“就是,时候到了。”我附和着说。
“你是干啥的?”另一个看着我问道。乡下人问话都很直接,不拐弯,但他们并不是非得打听你的隐私,大家只不过是说说话而已,没有明确的目的。
“俺是走路的。”
他们就不再问了。
我在筢子旁边找到一个土坯,我把土坯短的那一边竖起来,坐在上面。这时,我才有空细看周围的情况。那三个男人,一个有六十多岁,他应该是在这里临时卖早点兼茶水的,因为筢子上有两个用方形玻璃盖住的茶碗,茶碗里是微暗发红的凉茶,另外一个小瓷盆里,还有卖剩下的两根油条和三四块糖糕。另一个男人四十多岁,身上围着灰白色的围裙,他应该是个卖肉的,因为筢子上还有一小块五花肉,一小块暗黑色的猪肝,一把尖刀。最后一个男人三十来岁,皮黑肉糙,他蹲在小刺槐旁边,有时则坐在干泥地上,靠着刺槐树,他应该是放那些羊的羊倌,因为他手里总是摆弄着一根柄短鞭长的羊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