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鲑鱼是要画的,婚也是要结的。”姚守义的话响在耳边,就好像是从那一条条形状古怪至极,仿佛会跃纸而出咬人的鱼口中说的。
波斯猫不能代替一位丈夫,无论是否被严晓东劁了。鲑鱼也不能代替一位丈夫,无论画得美妙或不美妙。
她的目光从墙壁上垂落地上,发现脚下已踩脏了一幅。然而她却没有立刻挪脚,踩着不动。似乎认认真真画了,本就是为了踩在脚下的。
她走到墙壁前,缓缓举手,缓缓扯下一幅,缓缓撕了。撕成一条条,抛于地上。接着,又缓缓扯下一幅,又缓缓撕……她那样子,如同裱墙女工,不慌不忙地从墙上扯下肮脏的旧墙纸。她将墙上所有的“杰作”都扯下来,都撕了。她仿佛一个梦游人,只是机械地扯着,撕着,却不知自己在干什么。
一幅幅“杰作”变为铺地废纸。她也不清除,踏着废纸,踱到桌前坐了下去,瞧着那一袋喜糖发呆。
从自己所编织的幸福谎言中跋涉出来,被那谎言所力掷的坚固而完整的真实,复落在她身上。那如同是想方设法甩掉却永远也无法甩掉的沉重的负荷。
她伏在桌上,抓出一把糖,一块一块地摆,排成一列横队。接着又抓出一把,一一排成一列纵队,组成了一个“十”字。她指点着那些组成“十”字的喜糖,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喁喁自语:“太妃的、香酥的、可可的、菠萝的、椰子的、大白兔的、高粱饴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