营长是好意,绝对的好意。营长维护她的尊严和形象不受谣言伤害,正如维护他自己的尊严和形象一样。
关于小姨的感伤而富有人情味的谎话,由她的入党介绍人之口,当众重讲了一遍。所有的人似乎都相信了,几个人的头渐渐低了下去。
她就在营长身旁,正襟危坐,神情庄重。她不得不摆出一副受到无端伤害然而宽容为怀的样子,迎视着种种对她表示歉疚的目光。
她心里却非常难过。那是一种不得不以庄重的神情去加以掩饰的难过。她那么轻易、那么成功地欺骗了营长,自己的入党介绍人又那么严厉、那么无私地欺骗了更多的人。为了什么呢?究竟是为了“简”,还是为了爱?也许仅仅是为了维护一位女教导员的中性的形象!那一天,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怜悯,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。我已虚伪到了怎样的地步啊!我已变得不是我自己了!为什么没有勇气当众承认,我心中时时感到空虚?为什么没有勇气当众承认,我多么希望别人像对待一个普通女人那样对待我?为什么没有勇气承认,我多么嫉妒那些漂亮的、开朗的、魅力迷人的姑娘,幻想像她们那样,无论出现在哪里,都能吸引众多小伙子爱慕的而不是准备接受批评的目光;幻想像她们那样被英俊潇洒的青年苦苦追求,幻想像她们那样暗中交换小伙子们写给她们的情书看,与情人偷偷幽会在小河边或桦林中?为什么没有勇气当面对营长宣告:“你根本不了解我!”……这些思想,从那一天起,开始如剐如割地折磨她的灵魂。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中,她开始正视自己的灵魂。